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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

   之是一个小叫花子,早先的时候在私塾窗下偷看过先生教书,之乎者也,模模糊糊记住了笔画少的之字。教书先生叫学生背书总是响亮的喊那个孩子的名字,干脆好听。于是回到破庙之后,他让白胡子老叫花叫他之。


  之总是在茶楼转角乞讨,这边白天人流熙攘,他会在满脸讨巧着向客人鞠躬哈腰的伙计回头呲牙抓毛巾大步向自己冲过来之前溜走,不久后又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跑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只听过有茶客指着他叹气说点什么十二三岁,面黄肌瘦可怜呀之类。他想那我已经十二三岁了。 


  之每每从茶客嘴里听到江湖,听到天之骄子的故事,在梦里,他也能变成诸如此类意气风发的少侠。


  之在城北桦树林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穿戴着繁复的衣饰,持着一把奇特的木质器物。漂亮的女人上来就问他愿不愿做她的徒弟,想不想和她走江湖。之心潮腾涌,一口就答应了。女人拨了拨他脏兮兮的乱发,笑着告诉之她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就会回来接他。之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冲她点头表示自己有多么愿意。他们约定在桦树林再见。


  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琢磨着师父的音容,一遍遍念着那句过几天回来接你,他每天早上都去城外溪边把自己擦的干净一点。然后去桦树林等漂亮师父回来。


  之的漂亮师父再来的时候换去了那身精致的衣服,穿上了方便走动的短衣长裤。之依然觉得师父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人。漂亮师父告诉之她的名字,之把师父的名字记在心底,然后一直叫她漂亮师父,当然是非常受用。


  之的新行头是漂亮师父一手打点的,跟着师父离开了这城,师父要去西域大漠。行进的途中,师父讲给他天南海北的逸事。之问师父为何要收自己为徒,师父没再说话。


  之跟着漂亮师父走过很多地方,雨后竹林,繁华街巷,之曾在靠近国界的战场中被误伤,很重的伤,他在死亡线上挣扎。在他高烧中的梦里,他粉饰着认为已不在乎的一切都重新变得血淋淋,无父无母的他早先在面对面带微笑实为不屑的指点时,只能低着僵硬的上身,祈求着吃食。然后再无人的夜大哭,咒骂。小小的城里他没有一点依靠,连那个白胡子老乞丐都时不时望着他口袋里那几个铜钱。


   之在被回忆的手拉进泥泞时,他听到了一种古朴的声音,悠扬婉转,比水流清,比阳光柔。他睁眼看到了桦树林里那个漂亮女人,他的漂亮师父正在吹奏着手里的器物,师父说那是虫笛。


   之跟了师父两年,他第一次听到师父的笛声,不久之后他好了,就和师父再次上路了,他不再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不再听到过那笛声。


   之和师父到了边塞,漂亮师父带他爬上来最高的沙山,他已经长的比师父高出很多了,那夜他看到莹润的月光照在师父发上,师父这个人被月光润色着,面庞看不真切但又仿若分外清晰。很多年之后,他回忆往昔,那夜的晚风似乎还能吹拂到心底。


   之后的几年师父继续教他武功,带他见了很多人,游走各地,一起回到师父的势力。他长成了男人,在与同门的摩擦中,他避开师父眼底的悲伤不辞而别,信马由缰,又很快厌倦了所谓快意洒脱。


  他在走过的人生中知道了很多,但发觉对于他只是知道而已,他希望自己不再仅扮演过客的角色,又有些害怕承担什么。


  兜兜转转他回到了当初桦树林,看到了一个擦着鼻涕的小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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